三十六陂春水

我在这儿等你（二十三）

       张学良口中的“汉卿”不出一刻便回来了，他引着他俩下去见面时，夜尊是切切实实地吃了一惊。

       昆仑君？！

       “这位是汉卿，姓冯名庸，我发小，也是东北冯庸大学的创始人。”张学良简单介绍了两句，冯庸也主动上前和他们握手：“罗先生好。这位……”

       “同姓。”夜尊把到嘴的惊讶咽下去，同他握了手。

       “小罗先生刚刚脸色好像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吗？”冯庸看着他脸上已经消失殆尽的诧异，委婉问道。

       夜尊抿了抿唇，把眼里的情绪压下去：“没有，只是冯先生很像我一位故人，第一眼看见确实有些惊讶。”

       冯庸放下手笑了笑：“其实我也觉得小罗先生很眼熟，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在哪里见过只是我忘了，现在看来我们的确没有见过。不过……”冯庸扭头看向张学良：“小六子，这位小罗先生也是吗？”

       “哦，他没有。刚醒，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这次再怎么不明情况夜尊也听出不对劲儿来了：“也是什么？”

       冯庸转过来，眼中是和罗浮生一样的熠熠光彩，一字字掷地有声：“抗日救国。”

       夜尊被砸得一愣，随后扭头朝着罗浮生看过去，嘴角微微抿起来，抿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小夜，你听我说……”

       “好。”夜尊打断他，眉眼也弯出弧度，嗓音软乎乎了些，“喜欢就去做，我又不是那种非要你放弃一切陪我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况且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啊。”

       罗浮生的目光也跟着一点点软化下来，最后变成一滩水汪在眼睛里，：“小夜，谢谢你。”

       眼看着空气逐渐黏腻起来，张学良尴尬地转了脖子把头掰过冯庸那边，眼神里的无语跟求助已经溢出来。

       冯庸成功接受到了信号，转过来面向两人发挥出自己身为校长的说教加交际能力：“罗先生，小罗先生，我们要回东北，今天只是暂且在北平歇脚，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两位今晚早些休息吧。”

       罗浮生把目光从夜尊身上挪下来，抬眼看向冯庸，有些疑惑：“不是还有一些事需要商量吗？”

       “现在已经没必要了。”冯庸看了一眼夜尊，对着他们展出一个微笑，“我和小六子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两位自便，不必送了。”

       “那我就不和两位客气了。”夜尊笑吟吟地搭了话，拉了罗浮生的手站在原地一步没动，“慢走。”

       目送他们离开以后，夜尊才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毛，一副头疼的模样。

       从一下来见了冯庸罗浮生就发现了夜尊不太对，现在终于得了空，就着相握的手把他拉近了些：“小夜，怎么了？”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沈巍的心上人吗？”

       罗浮生点点头：“嗯，记得——你的意思是，冯先生？”

       “嗯，昆仑君的转世。”夜尊点头，“你也知道，沈巍爱他爱得发痴，如果不出意外，沈巍肯定在附近守着，要是让他知道我们现在在他这儿，那可就真是……麻烦了。”

       罗浮生登时皱起了眉：“那我们现在就去和他们辞行离开这里。”

       “不用。只要不碰他沈巍也不会怎么样的，我们忽然辞行难免闹得尴尬。”他眼角轻轻弯起来，额头在他脸上蹭了蹭，头发丝儿挠着他微微地痒，“你别想那么多了，我有些饿，我们吃完饭就睡吧，不然第二天跟不上他们了。”

       他就着他的姿势伸手捧了他的脸揉揉：“好，但我们还是得万事小心。先不说别的，现在的东北可乱得很。”

       “放心，没人敢把我怎么样的。”

       第二天一早他们登上了回东北的火车，冯庸也顺便跟罗浮生讲了讲东北的抗日现状。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冯庸喝了口水收了尾，“罗先生当初既然答应了加入到时候小六子会带罗先生去登个名字就行，只是小罗先生怎么想还是要您自己决定。”

       “不登，我以普通身份帮你们就行。”冯庸的话尾刚收，夜尊就不假思索地接上话来，贴得严丝合缝眉眼笑盈盈的，“接下来的事你和浮生慢慢谈。我还是第一次来这边，不如张先生带我去前面看看，讲讲风土人情。”

       张学良悄悄地看了一眼冯庸，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的，也对着夜尊回了个笑盈盈的表情：“这个当然。汉卿你们先聊，我带小罗先生去看看啊。”

       “一会儿记得回来。”

       “知道了。”

       火车“咵嚓咵嚓”地向前走着，夜尊站在车尾听着，轻轻眯起眼。

       “有话想跟我说？”张学良也靠在护栏边上，偏着头去看他。

       “你们带我和罗浮生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夜尊抬手撑了下巴，“我知道单是冯庸觉得我似曾相识你们也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带两个陌生人回来。现在就我们两个，没人会听见的，说实话吧。”

       “小罗先生能想到这一步，是做了多坏的打算。”张学良笑眯眯地顶回去一句，才回答了他的问题：“不过你也算没想错，汉卿觉得你熟悉是一部分原因，我觉得罗先生的身手不错也是一部分原因。不过这是我提出来的，汉卿还没我这么不要脸。”

       “那他也同意了不是吗？”

       张学良听着他的语气有些不悦，抬了眉看着他：“小罗先生我也问你一句，你觉得罗浮生真的不知情吗？”

       “我知道他知道。”所以不拦着他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既然知道，那你也更知道罗浮生这人看起来有点儿……单纯，但其实他是个拎得很清的人。我在路上和他聊过几次，也知道他之前是刀口舔血的营生，这种人有几个蠢的，要真蠢早死了好吗？知道不说，不过是他骨子里的那份血性告诉他保家卫国就是要走的路，至于用什么方式并不重要。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小罗先生要更聪明，都猜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再来问我？我觉得这倒真没必要。”

       夜尊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冷冰冰的：“我猜出来是我的事，听你承认是你的事。我不喜欢这种猜来猜去虚无缥缈的东西，抓不到手里的，都没有用。”

        “嗯，小罗先生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张学良扬起眉露出赞同的表情，直起身拍了拍腰后沾上的护栏上的土，“风挺大的，回去吧，吹病了罗先生可要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