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陂春水

创作总根于爱
大眼ID(备档处):三十六陂春水1

长大

*普设白绥靖组,保留动物特征,清水无差

*毛熊视角,所以汉斯虎遭遇的事大部分会由旁观者说出

*负重一万斤长大的灵感

*文笔不好,但我就要写(人菜瘾大)

*可能会有一点点其他的cp。

————————正文

    0.

       春天的风向来频繁却柔和,吹开窗帘的时候也只是送进来一片花香。

       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坐在摇椅上轻轻晃着,眼睛望着因为吹进来的风而微微鼓起来画——看样子是刚完成不久,颜料依然鲜艳,画里的人要比他年轻些许,眸子是深沉的暗红,嘴角稍弯起一个弧度。

       “老了啊。”

       老人发出轻轻一声叹气,脸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1.

       毛熊跟着队里出警到现场时,警戒线外聚满了围观的群众,房屋里传出来浓重的血腥味。

       而逼仄的房屋中央,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坐在破旧的矮凳上,怀里的婴儿手在空中乱抓着,哭声已经有些虚弱。他却听不见一般,默默地望着盥洗池旁的尸体,眼泪顺着瘦得发尖的下巴低落进地面上的血迹里。

       他心里一紧——他看不懂那孩子的眼神。

       现场的勘察很快就结束了,毛熊回到队里把相关资料全部整理出来上交到队长手里前,目光在受害者的资料上停顿了两秒。

       魏玛,种族猞猁,女,十六岁;有生育史,孤儿,现有一弟一女;死因:腕部动脉破裂导致失血过多。

    2.

       “据走访调查,受害者与受害者的弟弟曾被收养过,后来其养父被害,两人再次成为孤儿。”队长高卢翻阅着手里的资料,坐在椅子上简单地给他们开了个会,“受害者曾遭遇过强暴并偶然怀孕,由于体质问题,只能选择生下孩子。而据现场证据以及亲属证明,受害者是自杀。”

       毛熊“咔”地一声捏断了笔。

       高卢抬了眼望过来。

       “抱歉。”他把圆珠笔的残骸收拾好,“只是,前辈刚刚说,他证明他姐姐是自杀?”

       高卢偏爱这个年轻人是人尽皆知的事,警员们也司空见惯,看着他们队长耐心道:“是他说的。”

       当时在他劝他离开现场,并承诺会找出真凶时,那孩子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姐姐是自杀的。”

     3.

       人证物证都铁板钉钉地证明受害者是自杀,这场在周围引起不小轰动的命案潦草却又完满地结了案。

       “前辈等一下。”

       高卢转过身来,眼角的细纹仍然遮挡不住他年轻时的风韵。但他很少笑,看见他也只是淡淡道:“什么事?”

       “您之前是不是见过受害者?”

       “一年零六个月前见过。”他把头转过去,抽出手里的一沓资料扔给他,“受害者与她弟弟的全部资料,你可以看看。”

       毛熊没想到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前来的原因,感激地接过来:“多谢前辈。”

       “还有,他们养父死因判定系食物中毒。”他再嘱咐一句,“不要觉得背后的水有多浅。”

      4.

       魏玛和她弟弟的身世像狗血文中的主角一样凄惨,年幼失怙,生活艰辛,后来终于长大了些,日子将将好过了,却又飞来横祸。

       他想象不到十四岁的女孩子在遭遇到那几个恶魔时有多绝望,更想象不到她是怎么回家的。

       他在看见姐姐的样子时,会恨不得杀了他们吗?

       汉斯虎。

       他的手指在打印出来宋体字上扫过。

    5.

       今天没有值班,毛熊在下班后再次来到了现场。

       地上的血水已经被清理干净,尸体也送到了法医那儿,只有夕阳斜斜地照进来,在有些泥泞的土地上翻出一层浅浅的血色。

       汉斯虎仍然坐在那张凳子上,低垂着眉眼哄睡襁褓里的女婴,手边的地上放着一只不锈钢的小碗,余着半盏凉了的米汤。

       他敲了敲大敞着的门,他抬起眼看他一眼,没有理睬。

       毛熊抿了抿嘴:“你脸上的伤……”

       他不说话。

       他踌躇了一下,小心地走进来,在他面前蹲下,温和了声音道:“好孩子,别怕,我是警察,我会帮你们的。”

       他专心地拍着睡着的女婴,看也没看他:“邻里纠纷。不归你们刑警管。”

       旁观者总是对受害者太过苛求,仿佛不完美便不值得同情。

       毛熊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他只能在他躲开他的触碰时,叹口气道:“我会尽全力抓住他们,让他们受到惩罚的。”

       汉斯虎却在这时撩起浓密的眼睫,冷冷的似要把他捅出个窟窿来:“你这话,别人也说过。”

     6.

       “所以,前辈曾在法庭上见过他们是吗?”毛熊坐在茶几前,接过高卢递给他的茶杯。

       “他们上头有人,我们动不了。”高卢从来不跟他这个浑身锐气的后辈绕弯子,把茶壶搁回正中央的小炉子上简洁道,“我帮他们打了官司,惨败。他们之后没遭到报复,也不过是他们早就忘了这么个人。”

       “那是条人命!”

       高卢看着他瞬间捏紧了手指,青色的瓷杯在他手里发抖,脸上却依然是淡淡的,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有些无奈:“他们眼里哪有人命这种东西。还有——虽然你不会听,但我还是得劝你一句:别掺和,我不会替你收尸,也不会替你身边的人收尸。”

       他的眉毛压下去,浅色茶水里倒映的眸子通红:“她现在也才十六岁。”

       还有比她还小的。高卢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白色的耳羽稍稍垂下去:“很多事情,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看样子你挺在意那孩子,其他事可以帮。他很聪明,如果有足够好的环境会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前辈……”

       “我说了,不会替你收尸。”高卢“嗒”一声搁了茶杯,话里已然是很明显的送客意味。

       他沉默下去。

    7.

       自从他们的养父“意外身亡”,他们姐弟就没再上过学,毛熊思量着,让汉斯虎回到学校,小学的课程要跟还来得及。

       但汉斯虎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冷冰冰地问:“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现在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不能就此为止。”毛熊看着他咬下一口馒头再拿水送下去,眉心微微皱紧。

       “你管不着。”他一句话顶得他哑口无言。

       他现在,确实管不着他。

       毛熊沉默几秒,耳朵轻轻抖动几下:“我可以申请领养。”

       汉斯虎瞬间转过身来,暗红色的瞳死死盯着他,像把他摁进了一片血海。

       为什么会……

       “领,养?”这两个字似乎是从他心脏里挤压出来的,每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喘息,“您看上我什么了?警官先生。”

       “什……”

       汉斯虎攥着菜刀猛然扑过来,白色的刀刃拉出一道白光,险险地擦过他的喉咙。

       “给我滚!!”他的每一招都带着怒火,目标也很明确地直冲他的要害。

       毛熊根本没想过他会突然攻击,只凭着本能向后躲开。但房子实在太小他不过退了几步,就被狠狠地拍在门外。

       熟睡的婴儿被刚刚的打斗吵醒,扑腾着发出稚嫩的哭声,毛熊站在门外,听着那哭声渐渐地低下去,托起轻微的拍打声。

       不要觉得背后的水有多浅。

    8.

       心里有了猜测的毛熊没再提关于这件事的半个字,只是放缓了态度,在不值班时买些东西去看他们。

       汉斯虎不给他开门时,他也就在门板上象征性地敲敲,告诉他自己把东西放在他门口了。

       愧疚从他选择放弃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给予他最大的关怀是他唯一能做的事。至于那些东西他之后是扔了还是怎么样,都随他了。

       但……他没有收入来源,应该会留下吧。

       而偶尔遇上他没关门的时候,他可以站在门口,认真地看着扫一眼都施展不开目光的屋子,直到汉斯虎走过来把门关上。

       高卢说得对,这孩子确实聪明,知道和自己正面冲突没有好处,索性沉默;但他也有些狠辣,动手就是杀招,好像分外清楚人体的弱点。

       可他为什么会知道?

     9.

       真相来得猝不及防。

       在毛熊再一次来到他家门口,门上挂着锁,屋里响着婴儿的哭声,细细的,像他儿子幼时生病的哭声。

       糟了。

       他焦躁地在门口地转了几圈,眼看着手表里的秒针一步一顿地走过去,咬了咬牙踹开门走进去。

       靠墙的小桌子上躺着哭泣的女婴,小脸和头顶的猫耳朵都烧得通红,闭着眼睛发出微弱的哭泣,鼻翼翕动着艰难地呼吸。

       竟然发烧了。

       他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了,伸手把她抱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牢牢裹住就往外走。

       谁料会迎面碰上沾了一胳膊血的汉斯虎。

       他一愣,对面的少年却反应很快,眼睛登时睁圆,伸手就要把孩子从他手里抢过来。

       毛熊连忙躲开:“你听我说她现在……”

       “跟你没关系!”他根本听不进去,眼里冒着火地去扯垂落的衣袖。

       再耽搁下去就真的要出事了。

       毛熊咬咬牙,拧身躲开他从门里窜了出去。

       “她生病了!先去医院!其他的一会儿再说!”他抱着孩子奔出去,遥遥抛出一句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或者信没信。

       气喘吁吁地把孩子递给护士后,毛熊终于松了口气。

       “都烧到四十度七了,你这个爸爸是怎么当的?孩子才六七个月,温度再高一点儿就出大问题了。”护士一边把针头扎进她头顶的静脉一边训着他这位“不负责任的爸爸”,“这么小的孩子身边怎么能……”

       门口传来“咚”地一声响,惊得护士差点儿把手里的病历本拿笔戳穿。

       他抬头,果然看见汉斯虎扶着门喘息着,在看见眼前的情景时微微睁圆了眼,暗红色的眸子闪烁着惊讶。

       “天呐你这胳膊……不能来这儿,去急诊科!”

       “不是我的,鸡血。”汉斯虎直起腰短短解释了一句,眼睛却仍然盯着床上的孩子。

       “抱歉,他是我弟弟,吓到您了。”毛熊站起身,走过来圈了他的手腕,在他皱着眉暗暗抗拒时加了气力把他拉过来,“我工作忙,让他捉只鸡做晚饭,谁知闹出这么一茬来。”

       “……没事儿就行,以后别这样乱晃,容易吓到别人。”护士松了口气,拿着本子叮嘱道,“医生刚刚说了,你女儿太小,高烧也比较严重,需要多输几天液并留院观察。要怎么看护你们自己商量,总之孩子跟前不能少人。”

       “好的,我明白。”毛熊点头一一应下来,等护士走后才拉着汉斯虎坐下,松开手拉上了床边的帘子。

       他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审视。

       “你身上的血怎么回事?”

       “我刚刚已经解释过了。”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认不清人和鸡的区别?”

       “就算是,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走了黑路了是不是?如果是独身,你早不可能还待在这儿了。你到底在干什么?!”谈话刚刚开始,他就快要压不住声音,怒火冲上天灵盖突突地冲击着太阳穴。

       “我承认这次你救了她,可我说过,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你才十二,你这么做未来就全毁了。”

       “我的未来毁不毁,有没有,都跟你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他站起来,伸手去扯帘子,“欠你的钱,我会还的。”

       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拉住。

       汉斯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拳挥上去。

       “有。”

       他的动作停在半空。

       “会有未来的,所以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他抬头,鲜红的虹膜里倒映着帘子的蓝色,像含了浅浅的泪,“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尽全力帮你们的。”

       他沉默地望着他,在吊瓶里的药水落下去一截后猛然扯开了帘子。

       “只要你能让害死姐姐的人坐牢,我可以退出。”

    10.

       他在为难他。

       可毛熊还是答应了。

       听到消息的高卢推开门,把厚厚的一沓资料摔在桌上,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空荡房间里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前辈……”

       “你还知道叫我一声前辈就不该插手。”高卢的眼里罕见地燃起了怒火,“我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忘了是吗?”

       “前辈,他现在已经走上歪路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毁了,我必须要把他拉回来。”

       “从他利用食物中毒杀了他那禽兽养父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上歪路了!”高卢紧紧皱了眉,嗓音不自觉拔高了些,“他自己想死就让他死,你管他做什么!”

       毛熊愣住,亮红的眼睛里一点点浮现出惊愕,再被痛心疾首渐渐覆盖:“前辈,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他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们。”

       “你以为自己是神吗?”高卢也冷静下来,紫罗兰色的眼睛里的情绪波动渐渐平稳下去,“这世界上比他悲惨的人多的是,你能救几个?”

       “能救一个救一个。”他攥紧了手里的纸张,眼中亮起坚定的光芒,“就算他们是普通人,也没人有权利剥夺他们的生活。”

       高卢抿紧唇看着他,眼睛上映了他亮红色的虹膜。

       青年啊……

   11.

       毛熊依然会抽空去汉斯虎家看他,那只小猫的病已经痊愈,活泼得会在看见他时伸着手啊呜啊呜地要抱抱。

       “长大了些,脸也圆了。”他抱着孩子看着汉斯虎在本子上记账,轻轻摇晃着,“这阵子先用我的,等这件事了结之后再还我也不迟。”

       汉斯虎没说话,记好之后合上本子,起身去冲奶粉。

       “之后就好好去上学吧,孩子我可以帮你带,还有有大毛能和她作个伴。”

       他依然沉默着,冲好奶粉试了温度,走过去弯腰,让毛熊熟练地接过去。

       “你没想过不要他?”

       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毛熊疑惑地抬了头:“虽然是被算计了,但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他。”

       “是么?”他转过身去,叮叮当当地去洗盆子里的碗筷,“也许因为她不是我的孩子吧。”

   12.

       毛熊接到了高卢的死讯。

       他的大脑在听到消息那一刻只来得及“嗡”地响了一声,随后就像是被炸开的面粉堵住了所有的感官,直到从头顶淋下的冰凉把它们冲淡了,他才终于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头发被雨水冲刷着蜿蜒开,红色混合在白色里,像极了他身上的白衬衫。

       那双总是冷静耐心地看着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纤长浓密的睫毛粘连成一片白色的云,温柔得像是沉睡在这雨幕中。

       “前辈……”他几乎是跌过去的,手在雨里泡得微微发抖,不敢触碰。

       “队长好好的忽然去碰那件一年前的案子干什么?那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队长好不容易休天假,结果却给了他们……唉!”

       “当初队长明明都放弃了,怎么会又……”

       “飞来横祸啊,飞来横祸……”

       “要我说,都怪她自杀!”

       同事们之前的声音混合着现在的哭声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像要穿透他的脊梁把他的心脏给扯出来。

     『我不会替你收尸。』

       前辈,对不起……

       远处有人遥遥撑着伞望着这边,翠色的眸像是被倾泻而下的雨水洗过一样亮。

   13.

       去找他,说自己放弃了吧。

       他越不想看见下雨,春日的雨却越缠绵不休,淋得他心脏像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沉甸甸地往下坠。

       他不乖,满肚子算计,还有着潜在的反社会人格;他也聪明、果断,对亲人敞开毫无保留的真心和柔软。

       他值得有人拉着他走出泥沼。

       但他的确不是神,他连自己在意的人的救不了,前辈因为他孤零零地死在街上,甚至其他人也会像前辈一样,赔进自己的余生。

       毛熊撑开伞,第二次以警察的身份向着他走了数遍的路走去。

   14.

       但汉斯虎不在,门没锁,家具还在,除了他和孩子,什么都也没少。

       他是偷偷离开了吗?

       毛熊在门口站了许久,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愧疚向着四面八方撕扯着他,摇晃着他手里的伞。

       要不……先走吧……等之后……之后……

       他犹豫着退缩,转身逃开。

       天上的云层层叠叠的压着,细密的雨丝落在瓦檐上,发出绵绵的沙沙声,像是演奏出了一场命运交响曲。

       毛熊遇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顶着雨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黑色的污渍被雨水刮下去,落在水坑里荡开淡红色。

       四面八方拉扯着的愧疚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接住了花了妆的少年。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要给自己化上一层厚厚的妆,为什么要穿裙子,为什么……

       满身是血。

       “不要问……”汉斯虎揪着他的外套,把头埋进被他洇湿的布料里,“求你了……”

   15.

       毛熊还是没说出自己前来的原因,只是把他送回了家,默默地提了水壶温好水,拧了毛巾去擦他脸上的妆。

       “好看吗?”他仰着脸,在毛巾触碰上的那一瞬间看着他问道。

       他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我姐姐要比我这个样子更好看,所以我们才走出了福利院。”他却像个不负责任的说书人,语无伦次地讲着零敲碎打的故事,完全不管下面的观众是否想听,是否听得懂,“我杀了他,掐死了那个不该存在的孽种,捅死了那些害死我姐姐的凶手。他们多好骗啊,只要是这样懵懂纯真的小女孩儿,他们都喜欢。”

       毛熊默默地擦干净他脸上油腻恶心的妆容,把毛巾放回到盆里,偏了头躲开他的目光。

       “不抓我吗?”他偏头,认真地看着他问,“我杀了好多人,甚至包括我的外甥女。”

       “……你先休息,等你睡醒……”他端起盆走到门口,

       “再说。”

  16.

       毛熊是被一通电话惊醒的。

       他捂着嗡鸣的脑袋坐起身,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紧急归队!有持枪的危险分子出现在市中心的商务楼天台上!”

       他伸手摸上自己腰间,只剩空荡荡的一块。

       他为什么要接他递过来的那一杯水。

   17.

       他赶到时,果然看见汉斯虎站在天台边缘,双手端着枪对准与他谈判的警员。

       事态已经严重到局长都出面。在看到他过来时,立即沉着脸质问:“那是不是你的枪?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是我的失误。”

       “就因为这么一个早已经结了的案子,我们已经牺牲了一名警员,现在你还想把自己赔进去吗?”局长早在人生这条路上走了大半,淬了毒似的眼睛几乎什么都看得见,“如果能管,你以为大家会容忍这样的冤屈被压下去吗?这件事不管赔多少人进去,都根本不会有结果!”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哑:“我明白……”

       “这件事你接触的最多,现在,由你去和他谈判。千万不要让他开枪,否则你这一辈子就毁了,明白吗?”

       “明白。”

  18.

       他走近了,看清了他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和照不进光的暗红的瞳。

       “你能听我说几句吗?”他尽力把语气放得温和,发出来的声音却依然像之前黏腻的春雨,带着细密的凉。

       “我身上背着人命,我自己都记不得几条。”他的语气却远比他平淡,仿佛他才是要和危险分子谈判的人,“应该偿命对吗?”

       “不会的。”他下意识地反驳,随后才压下心神继续道:“你还是个孩子,而且情况特殊我们会从轻处理的。如果你自首,我会帮你争取减刑……”

       “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的一句话就是他还是个孩子。”他眼睛眨也不眨,食指稳稳地扣在扳机上,“孩子害死的也是孩子,怎么没有人这样想呢?”

       他的话像化作了一团蘸过水的棉花堵进他的嗓子。

       “而且,你觉得他们的好父亲会让我在牢里安度余生吗?”

       他的问话一句一句变成打入他喉咙的子弹,将他所有的劝说都与血液一起放干净,空余苍白。

       “我……”

       “还有,”他看着他,问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和他一样吗?和他们一样吗?”

       汉斯虎拿着枪的手在抖,毛熊的声带也颤抖着,亮红色的眼睛望向瘦弱的少年,融进了一抹模糊的暗红。

       “我喜欢你。”他的声音抖得厉害,甚至要融进了哭腔。

       “可我期盼着你能安安稳稳地长大,十八岁,二十八岁,直到八十八九十八岁。”

       “下来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就相信我这么一次好不好?”

       穿透了云层的阳光洒下来,在暗红的血色里揉进一点温柔的星光,照亮了唯一的笑容。

       “对不起。”

       他松手,令许多人提心吊胆的枪落下去,他也从狭窄的天台边缘落入下方遥远的人群中。

       “不要!!”他冲过去想要拉住他,却只碰到了他冰凉的指尖,然后就被旁边守着的同事牢牢拽住。

       被昨天的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水泥路上绽开鲜艳稚嫩的花,白色但我坚硬枝干刺破温热鲜红的养料,看不见的枝叶托举起暗红色的花骨朵。

       太阳终于破开了云层。

   19.

       新闻报纸迅速发酵起来,关于虎族少年复仇的故事轰轰烈烈地轰动了几天,猝不及防地消失了,干净得像早已经清理过的路面。

       “位高权重果然能为所欲为。”沙发上的人抖了抖狼耳朵,抱着怀里的猫耳女婴温柔地哄着,放下手里的报纸看向对面坐着的一身得体西服的中年人,漫不经心地笑道:“不过我是真没想到约翰先生会插手这件事。”

       “他想报仇,我想把那几个人拉下马,利益相同所以暂且合作罢了。”他放下手里的报纸,把它整整齐齐叠成方块。

       “原来如此吗?我还以为您是为了那位倒在雨里的警察呢……”

       “我手里有你的证据。”他抬起翠色的眸,冷声道,“不要以为你现在开始漂白了,就能平安无事。”

       “好吧好吧,是我乱说。”他笑着把这事儿揭过去,“不过沙俄那小儿子可真是有意思,听说被他父亲保了下来,还被逼着辞职。”


       毛熊安静地站在他可以算得上陌生的父亲面前,眼睛被遮挡的窗帘打下阴影。

       “大毛就还在我这里养着,但你必须辞职。”座上的中年男人双手放在桌上,语气和表情一样冷漠,“理想和感情什么都不是,如果不是我,你都活不下来。”

       你厌恶权力,可最后还是权力保了你的命。

       “……我知道。”

  20.

       对于毛熊的离开,局长挺惋惜,但也只能放了人。

       后来有同事说偶遇过他一次,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自由职业者,做些绘画音乐之类的艺术事儿,倒也过得挺自在。

       “就是……他那里压着几幅画,宝贝得很,都不让碰。”

    21.

       围着浅色围巾的画家坐在刚放晴的温暖的天光下,涂抹上了最后一笔白色。

       画里的人五官已经长开,但细看还带着些淡淡的稚嫩。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暗红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坠进了星星。

       他站起身,手指轻轻拂过晾干的橙黄色发顶,弯下腰贴上一个极温柔的吻。

       “十八岁生日快乐。”




——————————

隐藏结局里是关于白崖组的一点点故事,单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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